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,一向热中功名的柳永不过是意气用事、小资情调,可宋仁宗赵桢却较上了真儿。再次科考时,柳永虽榜上有名,,宋仁宗却皱起眉头,气冲冲地说:此人花前月下,好去“浅斟低唱”,何要浮名,且填词去。一句话断了柳永的前程。无奈的柳永只好打着“奉旨填词柳三变”的招牌,专职写词谋生去了,这大概是我国最早的自由撰稿人。
宋仁宗也真没雅量,自己天天锦衣玉食****如云,却不能容忍一个穷酸文人的几句牢骚话。这一下,使正在功名路上热情奔跑的柳永面前,骤然阻挡起了绝望的堤坝,那湍急的才情洪流便在市井坊间婉约词派旖旎迷人的千年风景,铸就了中国文学史上又一个里程碑。
填词作曲的盛风使柳永赶上了天时,京都瓦肆歌馆的繁华使柳永赶上了地利,惟有人和,虽然他的词作受到了大众的喜欢,可那毕竟是少数人专制多数人的时代,况且他惹恼的是皇帝老儿。
柳永始终在矛盾中挣扎。一方面他鄙视功名,流连于勾栏坊曲,个性的充分自由。同时又孜孜不倦地追求功名,及第登科,官至将相,像同时代的文人一样,以寻求到一个更好的生活载体。
小隐隐于山,大隐隐于市。隐于山者多是把隐居作为待机而沽的出山条件,而隐于市者多是大彻大悟、放浪形骸。柳永既没有小隐闲云野鹤的耐心,虽沉潦于市,他也没有大隐的看破红尘。而在在这矛盾的背后就是他对人生的执着和对生活的热爱。
所以,面对一次次的打击,柳永牢骚满腹却又步履维艰地行进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。直到53岁才得到的垂青,因为这次科考有两个对他极为有利的硬条件:连续五年不第和年过五旬,他都占,于是按照条件柳永才硬套出了个进士。
尽管他勤勤恳恳,他的才干和不断受到肯定,可他在地方小官任上辗转十年之久,得不到升迁,因为他在文人士大夫眼里仍是另类。无奈之下,他找到了时任宰相晏殊,这个“一曲新词酒一杯”的词人,压根儿就看不起柳词和柳永,不但没有帮忙,还奚落了柳永一顿。
其实,排斥柳永的文人又何止晏殊,就连苏轼这个同样命运坎坷的文人对柳永也是同样不屑。当初柳永声名鹊起时,苏轼便以轻蔑的口吻问门客:我词与柳七相比如何?门客答:柳七的词,只能由十七八岁的小,执红牙板,唱“杨柳岸,晓风残月”,而你的词须关西大汉,用铜琵琶铁拍板,吼唱“大江东去”。门客的话客观上道出了婉约和豪放两大词派的不同,主观上却是褒苏贬柳。苏轼毕竟是一代大家,当他读了柳永的《八声甘州》后,马上了态度,说:人皆言柳词俗,然如“霜风凄紧,关河冷落,残照当楼”,唐人佳处,不过如此。
诚然,柳词有它大俗的一面,羁旅行役、闺情幽怨、烟花巷陌,要不就不会受到当时市民的欢迎。可是,柳词也有它大雅的一面,情景兼融、清劲奇丽、状难状之景、达难达之情,否则就不可能受到历代文人的推崇。那首写杭州美景富庶的《望海潮》大气氤氲,以致在130年后,金国君主完颜亮看了此词,对“三秋桂子、十里荷花”的杭州馋涎欲滴,遂立投鞭渡江之志。一首词竟点燃了一个侵略者的占有欲,如果宋仁宗和柳永在天之灵有知的话,不知有何感想。
受皇帝冷落,遭文人排斥,尽管一路跌跌撞撞,柳永却始终没有仕进,为了改变命运,进呈一首《醉蓬莱》,本想拍皇帝的马屁,却又莫名其妙惹怒了皇帝,终致落仕,浪迹民间,以致死后身无余财,还是那些歌伎们集资将其安葬。
夕阳落叶,寒蝉悲秋,这是柳永命运的主色调。在落魄中抗争,在坎坷中追求,可到头来“一生赢得是凄凉”。
柳永若是志大才疏花拳绣腿,那么他人生就少一些悲剧色彩。如果他善于察言观色官运亨通,后人就少一些怜悯同情。如果他这匹词坛黑马甘心蛰伏槽枥之间,与那些平庸的文人故作清高,也许会减少一些人为的阻力。如果他能割舍那滚烫的功名心,不管不顾地走自己的路,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悲戚呻吟。
千种风情谁与说